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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绝对圣域」(2 / 2)




「……」



手握锤矛的冰之骑士就这样崩溃。



但玛哈却对此毫不在意,仅是注视着这边的两人?不,是躺在更后方的那个人。



「……啊啊,刚才……真的好险……」



呵——她的嘴角浮现微笑。



注视着沉睡于森林入口的泽道尔,她带着无比安详的表情站在原地。



第九(修伊克)、黑猫,还有冰之骑士。



——躺在这条直线上的是泽道尔。



——倘若骑士掷出锤矛,可能会波及毫无防备的他。



「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



什么?



这家伙从刚才就在胡说些什么?



丝毫不将两人放在眼里,白发女性仅注视着眼前沉睡的泽道尔一人。以爱怜的眼神望着他,然后一面开口——



「……您真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泽道尔大人,自从遇见您的那一刻起……我……我……就已经一败涂地了吧……」



「……但愿,下一次……真能举行……两人独处的茶会……」



最后留下这句话。



异篇卿第三位,黄金玛哈平静地倒在地上。







距离约十五公尺。



隔着无数冰树和草丛,荷恩与迷彩服的异篇卿对峙中。



视线对视线。



枪口对着枪口,双方动也不动。



「……你……刚才说什么……?」



「没听清楚吗?我不想再陪你的魔弹玩下去了。」



「意思是……要抗衡……我的子弹……」



贝多玛发出低笑。



「这种虚张声势……听起来并不太高明啊……倘若真能办到……就不会特地借助刚才的弓箭……来撑场面了吧……」



「一点也没错。」



双手握着冲锋枪,荷恩一边这么回答。



「我已经给过忠告了。那些箭的真正价值接下来才要开始展现。」



「……什么?」



「早早放弃击落箭矢可说是你的失策。若全数或半数以上的箭矢遭到击落就是我输了。」



她踩下滚落脚边的箭筒。



——哔!



空荡荡的箭筒发出电子式的机械声响。在此同时,树海的各处传出轻微的爆炸声。



白烟。



局部出现的烟雾瞬间扩散开来,使周遭一片迷蒙。是化学反应所形成的高密度粒状物质。在无风的情况下可维持一个小时的效力。



「……烟幕……?怎么会……你完全没有时间……」



烟雾的另一端传来错愕的声音。



「不,不对。你刚才射箭的用意是——」



「现在察觉已经太晚了。我在箭簇上装了粉尘机。这些烟可没那么容易散去哦。」



方才持续射箭的用意,是为了不让贝多玛击中它们。



于贝多玛的周围一带放箭,再靠着前端装置产生烟雾。这个方法唯一的顾虑是,若被击落愈多箭矢就代表粉尘机被破坏的数量愈多,产生的烟雾量也会因而减少。



「脑筋倒是……动得挺快的!」



「——」



荷恩以转身取代回答,于白烟中开始奔跑。



敌方的动静则是慢了一拍。



视野为零,双方进入仅凭脚步声和风的流动来察觉对方的攻防战。



……条件为五五之分。



自己无法击落贝多玛的魔弹。



这是荷恩历经一次战败后所得出的结论。



初速突破每秒千公尺的魔弹已经超越人类所能辨识的速度。若说在察觉对方扣下扳机的同时便已经中弹也不为过。即使能透过天结图画判断轨道,但若看不见子弹也就无从闪避。



既然如此该怎么办?



「这就是你自创的……不可辨识的魔弹吗?」



「这样一来你也无法看穿我的子弹。好好享受一下和我等同的条件吧。」



荷恩在烟雾弥漫的树海中全速冲刺。



一旁是与自己并行奔跑的气息。贝多玛同样也察觉这边的动静追了上来。



「——喝!」



双方朝着烟雾后方的气息扣下扳机。



树海里传出巨响。



「唔……」



「……唔……」



千年狮和异篇卿同时发出呻吟。



荷恩被击穿左肩。



另一方面,贝多玛应该也被子弹擦伤,但仍旧呈现高速移动的模样。



……没有停下来。



……是伤势太轻了吗。



「果真是……决定性的差距啊。」



异篇卿的声音依然相当有力。



「动静的察觉能力、运动能力、经验,以及身为射击手最重要的精准度。连这些身为枪手的基本功都不如……所以……在这种条件下要和我势均力敌……还早得很。」



「你太早下定论了!」



避开无法动弹的左肩,荷恩举起右手的冲锋枪。



射击。



强劲的后座力传至右肩,同时带动左肩产生剧痛,但她仍以钢铁般的意志忍了下来。



然而——



「没用的。」



伴随冷冰冰的这句话,树海内响起沉闷的声响。



……刚才沉闷的金属声是……?



……莫非?



我『钝色』贝多玛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你以为……钝色指的是我的子弹颜色吗?」



所谓钝色便是深灰色。自己一直认为那意味着贝多玛发射的子弹颜色。但事实上却非如此?其真正代表的意义是——



「『金属的钝重音色』……才是我钝色的真正全名。」



「子弹的绝对击落技术吗……」



刚才的声响也是如此。



难道在能见度如此差的情况下还能击落子弹?



「这就和在暴风雪中射击……没什么两样。从你的动静……大致就能够预测到了。」



「说得倒是轻松。」



荷恩面带不快地苦笑道。



……原来如此,真是不简单的家伙。



……好一个怪物。简直就是枪的化身。



当自己学习弓道和转职为枪使的时候,这个男人仅是专注地在磨练射击技术。如今有种清楚见证了双方差距的感觉。



「来吧……你要怎么应付?」



「就这样!」



荷恩使出全力再度奔跑。



怀着左肩喷血及位置曝光的觉悟,整个人不顾一切跑向目的地——



「你想去哪里?」



「——」



「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够逃掉吧?」



这个问题并未获得回答。



「我要向你致上敬意。」



荷恩向身后追来的气息这么告知。



「精彩。我仅能用这两字来形容你的身手。尽管无意将姊姊的专属护卫一职托付给他人,但你的确具备这个资格——就是这般令我佩服。倘若这场是我私人的战斗,或许早就乖乖投降了。不过——」



右手握紧冲锋枪,荷恩朗声宣告:



「这场胜负我是不会退让的。就为了那些愿意追随千年狮的部下们。」



「……所以,你打算如何?」



「接下来是最后一发。我要将一切托付于这个瞬间。」



她咬紧牙根忍住剧痛,继续奔向冰之树海的深处。



避开无数的林木,穿过草丛不断前进。



「莫非……你要主动离开白烟?」



「不这么做就无法捕捉到你的动作。既然这种状况下还能击落子弹,我自然就没有理由留在烟雾里了吧?」



「正确……不过,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若是逗留在烟雾里,贝多玛在击落子弹时还有些许失败的可能性。然而一旦离开了烟雾又会如何?,



「你要选择……毫无胜算的条件吗?」



「不好意思,我只能这么做。如今的我是枪使。无论是身为保护姊姊的妹妹,或是带领部下的千年狮。」



视野的深处出现亮光。



「我说过,没用……什么!」



持枪的异篇卿发出惊愕声。



「那把枪是……?」



并非冲锋枪。



看准高密度浓烟另一侧闪耀着苍光的树海,荷恩踏出了最后一步。



「喝!」



枪使身份的千年狮转过身去。当后方逼近的气息窜出森林的同一时刻,她以右手的枪锁定了对方。



荷恩的右手握着一把大型手枪。



美丽的银色手枪。其钢铁枪身仿佛蕴含着强大沁力一般,充满了神圣的光辉。



——银之王。



——将我的一切都托付予你。



在大盐湖打倒过古代幽幻种的专用枪。是前一阵子,荷恩麾下的保养员交付给她使用的。



其力量为——



「决一胜负吧。在『我们』和你之间。」



她扣下银色的扳机。



绯红的轨迹——直接施加了洗礼系沁力术式的一发子弹。



「太慢了!」



贝多玛击出不可辨识的魔弹。



如此极近的距离下也可确实看出我方子弹的轨道并将其击落……本应如此才对。



绯红的子弹与不可辨识的子弹。



双方正面冲突的瞬间,看不见的子弹竟被绯红的轨迹弹开了。



「……什么!」



绯红的子弹并未停止。它在虚空中分裂为十二颗小弹,每一颗都击中了持枪的异篇卿。



「这……是……?」



「既然子弹的轨道会被识破,就改用威力大到无法被击落的枪支。这便是我的想法。其结果,我手中威力最大的就是这东西了。」



上下大幅摆动着肩膀,气喘吁吁的荷恩继续道:



「但对象是你。一旦我取出这样的武器,你想必会立刻有所警觉吧。」



「所以……才会有刚才的……烟幕吗!」



自冲锋枪换成银之王。



在遮蔽视线的白烟中事先更换枪支,当突然面对面之际以银之王令敌人措手不及。



……接下来就是赌赌看威力是否足够。



……真是千钧一发的豪赌啊。



「先让我以为弓箭是你的底牌,其目的是利用烟幕来扰乱视线……但就连烟幕……居然也是你用来掩饰真正杀手锏的策略……」



枪支自异篇卿丧失力量的手中滑落。不用多久,他便双膝跪地,身体靠在后方的冰树上。



「这是对付幽幻种专用的子弹,即使直接命中也应该会被防弹衣挡下才是。」



「说得……还真轻松啊……真是个可憎的……女人。」



呵呵,异篇卿用沙哑的声音笑道。



下一刻——



「……你可以……继续前进了……」



异篇卿第四位,钝色贝多玛倒卧在地。







火。



人类生活所不可缺的事物,在古代哲学中是世界物质的根源,某些宗教里也被当成神格化的存在。



而对于娜塔拉夏来说……



「世界彩色『真朱』——火焰啊,醒来吧。」



全身如同太阳般明亮的异篇卿。



熊熊的业火仿佛在守护着她,将其上空无边无际的黑暗一并烤焦,如今充斥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与热。



「……」



面对火焰的光辉,春蕾平静地拭去滑落脸颊的汗水。



……好惊人的热量。



……倘若这里不是秽歌之庭(伊甸),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汗流如瀑是因为太热的缘故,抑或是迎面而来的沉重压力所产生的恐惧所致?



当然,自己已完成用于迎击的术式。



尽管完成,但胸中的那份不安仍在扩散。巫女修行中所经历的一切热浪以及火焰都变得毫无意义。因为眼前的火焰必定已超越它们,位居于另一个次元的高度。



——所以……



——力量的平衡应该无法维持太久。转眼间便会分出胜负。



是那道火焰以烈火般的速度烧毁自己的迎击术式。



或是自己的防御足以遮蔽这些光与热。



「……」



想吞个口水却办不到。喉咙已不剩一滴水分,无比干燥。一切都被火焰的热量所夺去。



「……全部。」



「?」



「全部都……夺去吧。夺去我的全部……我的一切。」



唯独一点。



巫女和千年狮的情谊绝对不会放手。无论火焰如何烧灼自己——



「决一胜负……!」



【Lin Endes pel On Nes】



(我,开放千变万化的祝词。)



唱出的开放序词。



引此同时,黑发巫女全身浮现淡色的光粒子。它们祝福着咏唱的巫女,化为守护那娇弱肉体的光壁。



「一切始于火焰——」



真红异篇卿做出绝对宣言。



「火焰啊!」



光芒爆裂。



称之为火焰太过庞大,称为高热又过于美丽的光辉。眼前喷发而出的物质已经化为烧灼一切万物的纯粹光波。



好刺眼。



这是春蕾最初的感觉。



她伸出双手。涌来的光之漩涡和苍蓝光壁正面冲突了。



光与光。



热浪与冷空气的斗争。



——劈……劈啪……劈啪!



手指前端的冰之薄膜出现裂痕。祈祷冰结镜界的巫女以全力编织而成的防御术式。



在前所未有的光热洪流下逐渐被侵蚀。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六,七,八,九……



……滋!



耀眼的红光触及了手指。



……?



……不会痛?



没有想象中的热度与疼痛。春蕾只是屏息注视着那红色光辉从自己的手指到手掌。



再从手掌渗透至手腕的样子。



接着。



超乎一切想象的痛楚在下一刻到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身抽搐,喉咙强制发出悲鸣。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术式的控制和心镇都一并退至意识的深处,仅当下的剧痛占据了整个意识。



——眼皮底下强制涌出泪水。



——就连这些泪水,也在热浪的烘烤下瞬间被蒸发。



自己从未掉以轻心。



只不过是认为亮光在触及手指的瞬间便会伴随剧痛。



既然不会痛,那么防御术式被破说不定也只是自己的错觉。当脑中掠过如此低的可能性后,疼痛便随之到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肿成通红的双手。



……不,不对。双手的皮肤因热量而剥落,正喷出鲜血来。但光的侵蚀仍未停止,



岩浆般的热度直直透入骨髓。



……居然……如此地……



……是……这么可怕的事……



「——」



自己从未想过战斗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不同于修行的痛苦。



……也绝非被魔笛侵蚀时的恐惧感。



倾注了令人发寒的觉悟后,术式竟会「疼痛」。双手的皮肤破裂,满是鲜血。血管里的血液沸腾,连骨头也被烧灼的剧痛。



……这就是……战斗……吗?



……这就是……所谓的……伤害他人……吗?



我讨厌这样。绝不愿这么做。



从不知道战斗是如此痛苦的事。我……向来只清楚战斗最为英勇且果敢的部分。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



因为,总是有个千年狮在代替自己承受伤害。



银发的大剑使雷奥•尼斯托里•欧法。



有人曾问自己,在五十名炼护士当中为何要挑选此人作为千年狮。



碧欧拉选择自己的亲妹妹。



梅玫儿选择成绩最优秀的炼护士。



优米则是选择一直生活在一起的青梅竹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那么,我呢?



……我只是觉得……他好像会保护我。



……觉得……他是个相当温柔的人。



真的只是一种直觉。



但直到如今,自己还是认为这种直觉最为准确。甚至身边的巫女和巫女见习生都说自己选了一个最优秀的专属护卫。



……可是。



……这也就代表着,那个人一直在代替我受伤。



在塔内,他比任何人都对自己课以更严酷的训练。



每天受伤,每天精疲力尽,即使如此还是来到我的房间关心我。所以我……



不知道战斗究竟为何物。



因为那个人总是挺身保护着我。



「……雷奥——!」



流着干涸的泪水,春蕾这么叫道:



「对不起——!我——总是!总是让你承受痛苦——!」



疼痛停止。



胸口深处涌上的激情,将火焰的痛楚推挤至遥远的彼端。



世界染成了苍蓝。



「……什么!」



火焰内部的术者发出惊愕声。



溢出的光之洪流突然停了下来。就仿佛时间静止,仿佛……冻结了一般。



「我不会再哭泣了……因为我不愿让雷奥再次受到痛苦——!」



耀眼的光之结晶。



群聚的苍蓝冰结晶诞生于巫女的脚边,开始逐一修复遭破坏的防御术式。



「冰结镜界的冻气!有一套,果然有心就办得到嘛!」



呼应娜塔拉夏的霸气,火焰高声咆哮。



冲上天际,连黑暗也一并烧焦的地狱火焰。



扎根于地、连黑暗也一并冻结的冰冻气息。



那已经不是火或冰。而是红光与蓝光,照亮世界的两种执着相互间的冲突。



「……赢家是——」



「…………是雷奥!」



「………………!我说是阿尔玛迪大人才对,你这嘴硬的家伙!」



光芒爆裂。



火花融化冰块,冻气夺去热量。对立的波动正面交会,彼此融合,最后——



仅留下令汗水濡湿的头发舒畅飘动的微风。



已没有火或冰。



仅大地留下两种波动冲突的巨大痕迹,而两个人影就倒在其中。



一人是黑发的娇小少女。



另一人则是鲜红发色的修长女性。



「……」



「……」



「…………」



「…………,唉——糟透了。衣服都破破烂烂的……」



娜塔拉夏仰躺在地上,用呻吟的语气这么喃喃自语。



身上的鲜红礼服已是黑色灰烬状态。仅剩的纤维等于碎屑程度,里面的内衣也是类似状态。



「……想过去吗?」



「……」



「想去的话就随你便……反正像我这副一丝不挂的模样,就算想见阿尔玛迪大人一面也无法如愿。」



「……」



这句话,让春蕾摇摇晃晃地撑起上半身。



法衣从袖子到肩口处都烧得一干二净。裙摆破烂不堪,腰带也变得焦黑。.



「骗你的骗你的……我是真的动不了了。精疲力尽了。」



她重重地叹一口气。之所以保持仰躺的姿势动也不动,想必就是这个缘故吧。



「胜负已分。干得不错嘛,巫女大人。你应该不擅长冰的术式吧?」



「……因为是在这里。」



「嗯?」



「如果……这里并非秽歌之庭(伊甸)……我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笼罩有冰结镜界冻气的极寒世界。



能让普通的篝火瞬间熄灭的冰雪狂风,再加上脚下的这片冰之大地。在这种地方,炎之术式究竟还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呢?



……这个人……不可能不明白这点才是。



「选择地点的人是异篇卿。那可不能成为我的借口哦。」



她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不过……真不甘心呢。我明明也很努力了。」



维持倒地的姿势,她举起发颤的双手。



她的手已被自己的火焰烧烂。这是身为操控火焰之人的宿命。驾驭过于强大的火焰时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身皮肤很没有女人味,对吧——」



「……」



面对这么反问的异篇卿,黑发巫女却是将自己的上臂贴近.



「……你——」



娜塔拉夏睁大双眼。仅看了一眼她便明白了。



染成紫色的上臂。



被冻伤的肌肤。为对抗娜塔拉夏的火焰而建构的冰之术式,其付出的代价。



「……这样就扯平了。」



「……!噗……啊……啊哈哈!你……你这是在干嘛?不光只有我受伤的意思吗?啊——真是的,什么啊。我也太自我中心了。真丢脸……!」



娜塔拉夏的胸膛起伏,这么爆笑道。



无视于对方的反应,春蕾径自站了起来,往自己要去的场所迈出步伐——



「等一下。」



背后叫住自己的声音是谁,根本用不着多问。



「把手伸出来。」



「……?」



倾头不解的春蕾,双手被一股温暖的蒸气所包覆。



「……!」



「那些冻伤继续放着不管,一两根手指头就会不见的哦。心爱的男人送你戒指,要是戴不下就很伤脑筋了吧?」



她撑起上半身,将脸别过一边去。



「这道火,你就带过去吧。」



「……」



「好了,快去快去。我已经很累了。」



「……谢谢你。」



春蕾垂下脖子深深行了一礼。



对于这番动作——



「……哼。」



轻哼了一声,异篇卿第二位再度倒仰于地.







起初是撼动大地的强烈冲击袭来。



接着是特别响亮的枪声回荡四周。



而就在刚才。



仿佛要将天空烤焦的熊熊火焰被苍蓝之光所笼罩,化为一阵吹拂而过的舒畅微风。



——结束了。



保持剑举上段的姿势,两名剑士领悟到战斗已到了尾声。



之所以闭口不提,是因为这两人也不知会以哪一方胜利的形式落幕。已经展开的三战斗,获胜的是异篇卿,抑或是——



——每个人都在等待。



——等待第四场,两人的战斗结果。



两名剑士不发一语。



在饱经锻炼的臂力支撑下,大剑直挺地朝向天空,那利刃面对极寒的风也未曾摆动过一公厘。



完美无缺的控制。



剑、气和心的完全同化。



天上的水滴。



地面的沙粒。



甚至是冰之树海摇曳的一片树叶,都无法扰乱两名剑士的意志。



唯有历经过漫长得令人昏厥的星霜,在风吹雨打下挥剑,顶着烈日挥洒汗水之人才能到达的境界。



因为彼此——



在那定睛而视的尽头处,都存在着自己的绝对圣域。



身为千年狮。



身为异篇卿。



两人并非漫无目的地追求剑斗的极致,而是在挥剑之际随时描绘着自己的展望。



——就和他们的剑一样。



巫女祈祷的冰结镜界,其冰结晶所精炼而成的大剑。



另一边则是玛哈的黄金六面体所造的钢铁材质。再透过娜塔拉夏的火焰提炼,贝多玛担任刀匠,最后由诺耶和诺艾西斯这对双子祈祷而成的大剑。



并非单纯的名剑。



这么一把剑,寄托了与自己所背负的一切同等的重量。



彼此都理解这一点。



所以才有这场战斗。



下一个瞬间,必定是其未来的——



地面颤动。



两名剑士开始奔跑。



从两人出剑的距离,剎那间缩短至己方出剑的距离。



于自己的距离停下脚步。



在进入自己的距离瞬间使劲握住大剑。



然后——



两名剑士同时挥下大剑。



「——!」



「——!」



无光的黑暗中,两道耀眼的剑闪。



剑与剑,剑尖与剑尖的相互碰撞。仅剑与空气的摩擦便产生火花,剑尖与剑尖触碰的瞬间进发出耀眼的金属色亮光。



比任何的星光都要强烈,却比月光更加虚幻无常的光辉——



「……唔!」



「……努呜!」



交叉的剑。



剑尖互触,彼此重叠的平衡仅维持一瞬间。



下一刻,双方的剑挟带着后座力,连同两名剑士一并被弹飞出去。



——奇迹似的一致。



力量。



速度。



还有距离。甚至于决心和觉悟都不相上下。



既然如此,决定胜负的便是……



天空震动。



两名剑士并未停止。



弹向后方的同时于空中调节姿势。在利用大剑刺地降落地面后,双方随即又同时猛蹬大地。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声音与声音的唱和回荡于秽歌之庭(伊甸)。



阿尔玛迪从上段的位置挥下大剑,雷奥则是自下方抡起大剑。



目光只追逐着彼此的剑——



金发异篇卿确实捕捉到雷奥与其大剑的轨迹。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场决战,一旦有片刻的分心便会导致落败。



但银发千年狮——



雷奥的视线却投向阿尔玛迪的更后方。



自地平线跑来的黑发巫女。



身体摇摇欲坠。



顶着被烧焦的破烂法衣和凌乱的头发,她——



「——」



叫不出声音来。



不擅言词的他一时之间想不出如何开口,更何况时机也不恰当。如今并无暇呼唤黑发巫女的名字。



但相对地——



与阿尔玛迪的大剑交叉后,雷奥仍未停止,而是比对方多踏出一步,脚踩大地跑了过去。



仅仅一步。



就为了往她身旁多靠近一步。



「………………………………………………………………………………………………………………………………………………原来如此。」



维持挥下大剑的姿势,阿尔玛迪这么低语。



「这就是你……决心比我更强一分的……原因吗。」



大剑自异篇卿的手中滑落。



右肩有着鲜红的裂伤。鲜红色的液体沿着放开大剑的指尖,滴落在大地上。



「……我不知道。」



雷奥这么回答。



他毫不掩饰急促的呼吸,以大剑代替拐杖勉强支撑着身体。



「总觉得……状况如果反过来,胜败也会随之颠倒吧。」



「……那也是算是一种实力……我并不打算苛责娜塔拉夏。」



阿尔玛迪的嘴唇扬起虚弱的笑意。



胜负已定。



背对着这边的异篇卿第一位单膝跪地。



接着——



「你之前说过,一直在寻找哥哥对吧。而那位哥哥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我和你哥哥长得很像才对。」



「…………」



「我的回答依然没有改变。倒在生态保育区的我,偶然之下被诺耶和诺艾西斯发现,然后由玛哈救回。至于以前的记忆完全空白。



「可是——」



对阿尔玛迪来说或许是如此。



但对于雷奥而言却不一样。与哥哥酷似的容貌、名字以及卓越的剑术。无论是哪一点都只有哥哥符合条件。



「就算我是你哥哥,那又怎么样?」



「……「



「你……是千年狮,而我是异篇卿。想必无法和平共处吧。我有……仰慕我的异篇卿。而你也——」



听到这里。



雷奥才终于发现那紧贴自己背部的感觉。



「春蕾,那烧伤!还有……冻伤也是。」



「……我没事。虽然会痛,但已经不痛了。因为我可以忍耐。」



少女将手臂绕至身后,仿佛在掩饰苍白的冻伤痕迹。



「……走吧。我们必须追上优米。」



「……」



「看来巫女比你还要清楚呢。」



异篇卿用压抑的语气笑道。



「这是使出全力后仍旧失败者的宿命。我不会再阻挡你们前进了。」



「……说得也是」



雷奥拍拍春蕾的肩膀,点点头,然后朝着前方可见的树海走去。



就在这时。



「……帮我转达一下…………」



是金发异篇卿。



他依旧背对这边,保持膝盖跪地的姿势。



「我……不是你哥哥。但有一天……你或许会在偶然之下找到自己的哥哥。到那个时候……帮我转告他一句话。」



「你的弟弟已经变强了,不需要再连他的份一并努力了。」



「……就这么告诉他吧。」



就是那副背影。



不允许我将他和过去所崇拜的哥哥背影……重叠在一起吗?



「去吧。」



「——」



默默。



雷奥和春蕾一同迈出步伐。



不再回头。



往优米跑去的方向,在秽歌之庭(伊甸)里直直前进。



两人的脚步声消失。



其背影也沉入遥远的地平线后。



「……阿尔玛迪大人。」



全身一丝不挂的娜塔拉夏出现了。



炭化的衣服在来时途中全数剥落,如今仅靠纤细的手臂勉强遮掩着丰满的裸身。



「您觉得很不堪入目吗……」



「不。」



依旧跪地的阿尔玛迪微微苦笑道。



忍着右肩传来的剧痛,他脱下身上的大衣抛给对方。



「穿上吧。」 :



「可……可是这是……那个……」



「会感冒的。你还要在寒风中光着身子多久?」



「……」



她不再说些什么。



只是默默点头,将鲜红的大衣披在肩上并扣好前扣。



「就在您身旁打扰了。」



她在一旁坐了下来。



那侧脸十分憔悴,却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



「……」



「……」



寂静。



除了挟带冰雪的呼啸风声外,两人的世界里便不存在任何的声响。



「……真是安静呢。」



先开口的是娜塔拉夏。



不知不觉中,幽幻种与天结宫(索菲亚)部队的战斗似乎也结束了。我方所准备的机兵,看起来都陷入机能停止的状态。



「……」



「……」



「……抱歉。」



凝视着苍蓝的地平线,阿尔玛迪呼出一口气来。



光洁的气息。



它瞬间化为冰粒,随风消逝。



「看样子,我并不是你口中所称的最强男人。」



「哎呀?真不像您的个性呢。」



面对这番忏悔。



娜塔拉夏的回答却是一个灿烂的微笑。



「您才是最强的。您那坚定不移的刚强姿态正是白银之剑的化身,是我……最喜欢的阿尔玛迪大人。」



她自一旁伸出手来。



下一刻,她的手开始抚摸剑士的金发。



——拨开的金发。



——其底下是耀眼的银色头发。



与声称寻找自己哥哥的千年狮同样的发色。



阿尔玛迪最后并未透露。



白银阿尔玛迪的「白银」这个外号并非源自于其锐利的剑闪,而是以发色来命名的。



「那个时候的伤,已经完全康复了呢。」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如果说我很不安,您会笑我吗?」



她无力地耸耸肩膀。



「我深怕阿尔玛迪大人您有一天恢复记忆,然后离开我们前往远方……抛下我,某天房间里突然就变得空荡荡……我就是害怕这点。」



「不会的。」



「……真的吗?绝对不会吗?」



「不会。」



盯着地平线,阿尔玛迪这么点头道。



「我就是我,对过去的记忆毫不感兴趣,也不愿受它束缚。」



「……」



红发女性不发一语地靠了上来。



隔着大衣传来她身体的温暖。那双唇看似有些忐忑地触及颈部,阿尔玛迪却完全没有排斥的意思。



「……剩下的——」



「只剩伊格尼德了呢。玛哈,还有贝多玛也是……都英勇地奋战过了。」



「这样啊。」



若只论毫发无伤的话,双子也包括在内。但双子的结界必须由异篇卿保护至发动的那一刻才算成功。



只剩下伊格尼德一人真能办到吗?



事实上,异篇卿的计划已经——



「……」



「……」



「真是漂亮呢。」



苍蓝耀眼的冰之世界。



秽歌之庭(伊甸)。撇开使人冻僵的极寒气候不提,想必再也找不到如此具神秘感的世界了吧。



「倘若我说,希望和您一直眺望这样的景色呢……?」



「就待到你感冒为止。」



「哎呀,答案可以再浪漫一点哦。」



「……」



嘻嘻——娜塔拉夏顽皮地笑道。



对她耸了耸肩膀,金发大剑使又再度泛起苦笑。



「……那也需要练习吗。」



「是的,请务必好好地练习。若是可以的话,请容我不自量力地和您一起学习。从今而后,永远陪伴在您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