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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仙_91





  此时云铮已不复盘坐的姿势,而是横陈于乐令怀中,被他褪尽衣衫,将一个光裸身子陈放在洞内一片符纹上。乐令也脱去碍事的大氅,将功法由道转魔,左手抬着云铮的头颈,咬破右手食指,从额头往下一笔笔描画符纹。

  云铮醒着的时候虽有些不招人待见,这样全无意识地倚在人怀中时倒甚是可怜。乐令一面画一面想着他将来跟在自己身后,明明恨自己入骨,却偏偏一言一动,完全不能反抗的模样,这些日子积郁胸中的不满也散了几分,下笔更加利落精准。

  那些符纹随着他的手指在云铮身上绽开,将他一身满满覆盖,犹如披了一件血衣。直至最后一笔落在涌泉血上,乐令才出了口气,把人放到了云床上,指尖犹未凝固的血珠便抹到了他唇间。

  那双苍白干涸的嘴唇顿时生动妖艳起来,一点血珠顺着唇缝流入口中,连通了云铮的血脉内腑。他身上的血色花纹泛起一层红雾,似有刀子向下切割一般,在皮肉上划出一条条下凹的奇异线条。

  这些血痕几乎将云铮割成尸块,却没有一滴血流出。乐令细细检查了一遍,见无疏漏,便将他放回符纹中,盘膝坐定,一手结定执莲花印,姆食二指轻掐,另一只手源源不断将魔气打到云铮身上。那副身躯越炼越像妖魔,身上没画着纹路的地方也蒙上了一层薄薄血气,肌肤之下仿佛注了血水,高高鼓起,涨成一片红亮。体内魔种又如盘绕千万年的老树根一般扎出血肉之外,将他的身体重重密裹,连人形轮廓也看不出来。

  乐令只端坐在那堆古怪的肉块旁,指尖点在原该是额头的地方,口中不时吐出一个个真种文字,在空中化作一条条哀号的阴魔纠结在一起,扑向云铮那点尚未炼化的血肉。

  炼化过了重六纯阴之日,那副肉块渐渐又攀骨扯筋,生出血管,重新向着人形生长。乐令依旧每日祭炼不辍,门外倒也无人烦他,也不知是因为他是前掌门一脉,不能领任务,还是因为有秦弼在外替他阻挡。

  他脑中闪过这道念头,却如电光般转瞬即逝,仍旧心无旁鹜地祭炼云铮。

  待到满了九九之期,阳数俱足,云铮那副肉身终于完全祭炼成功,重新化作与从前一模一样的人形。

  乐令终于直起脊梁,将一口魔气吐尽,重新化出一身清净道气。在他面前的云铮亦是纯净剔透,与从前道修之身一般无二,就连修为也是元神第二关。一枚五官与他十分相似,只是小若未满三朝的婴儿的元婴稳坐在中府黄庭之中。

  洞内魔气散尽,清净灵气从座下灵脉中涌出,将这魔窟重新化成神仙府第。乐令轻抚着云铮秀美的五官,脑中却忍不住浮出上回炼化云铮时,师尊在身旁指点之事,不免生出几分遗憾。

  短短几十年间,陪在他身旁的师父,缠在他臂间的黑蛟,还有在这门中堪为倚仗的景虚真人,竟是一个也不见了。他身边只剩了这个傀儡,却还要经七七四十九日养魂才能重生灵智,虽然日子不短,可在他却已是忍耐得不愿再忍了……

  他的手指力道大了些,指尖已深深嵌入云铮柔润的脸颊中。这一下似乎触动了云铮,那双一直紧闭着的眼蓦然睁开,双眼上翻,直勾勾盯住了乐令。那双眼已不似平常那样灵动,亦没有了那种只要看一眼便令人心软的纯净,木讷平淡得如同假人。被鲜血浸润多日的双唇微微张开,吐出一声低哑怪异的:“主人。”

  乐令眼中终于透出一丝笑意,满意地抚摸着他重新恢完美的躯体。

  87

  87、第章 ...

  云铮肉身已然祭炼完全,但灵智被魔法压灭,不加控制就不会行动。还要经过七七四十九日小抟炼,才能再度生出灵智,成为和炼化之前全无分别的完美傀儡。且这四十九日不能闷坐在洞府中,最好要寻了清净山颠吸取日月精华。

  只是这样一来,云铮不能在洞府闭关,出到外面叫人见着……别人见着还好,若见秦休和洞渊真君见了,凭一个一言一动都要别人指挥的偶人,却不容易应付过去。

  乐令皱着眉将云铮放下,吩咐一声:“起来更衣吧。”

  云铮便从地上坐起,将衣物从内到外换上,行动十分利落。错非脸上毫无表情,眼神也涣散,倒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待他穿好衣服,因失了指令,仍是直愣愣地站在洞府中,低头看着乐令,一动也不动。

  若是早多少年他就把秦休炼成傀儡,只消留着他的灵智,定然会又听话又可爱,绝不会害他……罢了,也是劫数难逃,如今云铮的修为也远在那时的秦休之上,收到身边用处更大。

  乐令将那些后悔收拾了,又吩咐云铮在洞中演练法术。这番祭炼已经完全,他在洞中也警醒着,便打开阵盘,施法将洞府外的情景都现化出来,打算等确认云铮炼制成功,便带他离开罗浮。

  正试着云铮的能为,角落中阵盘上忽然有了响动,现化出一片郁郁林景,正有人驾驭剑光往他洞府这里飞来。乐令忙启动传送阵,把云铮送回他自己的洞府,拿起阵盘观看外头的动静。

  那道剑光十分迅捷,展眼之间便落到了门口,露出一个装扮精致,风姿潇洒的年轻修士。那人才一落地便取出一面玉牌,走到乐令门前叫门。

  阵盘上显出的那小人儿虽小些,五官却也十分清晰,一眼便可认得出,正是他的熟人宋崇明。他还没去找上门算帐,这人竟先来寻他麻烦。看来真是眼见着景虚真人已逝,他师丈秦休的师父占了掌门之位,就把自己当成未来的少掌门了。

  乐令将手按上阵盘,正欲开门纳客,那阵盘上忽地又闪出一道人影,峻立在他洞府之外,对宋崇明说道:“宋师弟来得不巧,秦朗还不曾出关,这个任务是接不了的。”

  宋崇明神态自若地捧着玉牌笑道:“秦师兄也不是不知道,我罗浮如今少了一位元神真人,谭师兄出游后也没再出来,门派中人手不足。就连师兄这样的掌门亲传和池师兄都要各领任务,秦朗师兄结丹又早,眼下也不须巩固境界,怎能不为本门做些事呢?”

  秦弼只如没听到他话中暗含的讥讽,淡定如常地答道:“师父亦无严命,要秦朗立刻就接下任务,宋师弟催逼得这样急做什么?”

  他与秦弼已闹得这样僵,今日宋崇明来惹事,秦弼竟还肯护着他。也不知这些日子在闭关祭炼云铮,秦弼替他遮掩了多少回。乐令叹了声气,先命云铮离开洞府,往山下无人处飞去,找个清幽地方释放魔种、自行锤炼灵智;手指便点上阵盘,将门外护阵撤掉,起身开了洞府大门。

  宋崇明与秦弼不防他忽然出来,门开时都惊得转过身来,不过一个是惊中带恨,一个却是惊中带喜。两人的神色齐齐变化,却是宋崇明先扭出笑容,踏上一步:“秦师兄,你终于出关了,我受万象殿主事程师兄之命,特地来交待你一项任务。”

  秦弼却是想起上回不欢而散的经历,神色反而黯淡了几分,只默然站在一旁。乐令含笑看着宋崇明手中那枚玉简,却不过去接下,只先劝秦弼离开,待两下无人了才请宋崇明进洞府小座。

  宋崇明反而倒退两步,一手按在腰间,摆了摆手笑道:“秦师兄是有外面儿的人,待我这不速之客也这般客气。不过我受了程师兄之命来的,立刻就要回去答复,不敢多留,还请秦师兄将这块玉简接了,随我去万象殿领任务吧。”

  他的金丹才刚修到真炁不动的地步,火候不过五个月未足,还差着乐令几分;且他又不知湛墨已不在了,斟酌情势后便觉着自己一人之力对付不得他们主仆。因此两人说话时,他便越退越远,心里加了几分谨慎,生怕乐令半途谋害他。

  那面玉牌自空中飞来,乐令抬手接下,将一道灵识附上,查看其中讯息。

  依罗浮规矩,弟子结成金丹后便可得个长老身份,独自领一摊事务。他虽然才从外头回来,但好歹金丹稳固,境界也不低,自然不能白养着。也不知是谁的主意,便叫他主管灵兽饲养一事。

  罗浮所养灵兽都围在西北弘景峰上,平时有筑基修为的执事盯着,还有外门弟子饲喂打理。养的灵兽亦是品种各异,有的充任低阶弟子的座骑;有的做劳力运送东西;还有些品阶高、善于战斗的,可以留着给弟子用善功换了做灵宠。

  乐令一向嫌罗浮日子过得精细,没有名门大派的气象,此时看了这任务更是大皱眉头。若非秦休还好好地在问道峰当着首座,他的大仇未报,容易影响心境,简直有甩手走人的冲动。

  两人驭剑飞到了万象殿内,那位程璟程阁主也连忙迎了上来,见面先向宋崇明打个眼色,立刻拉住乐令连声抱怨起来:“师弟这些日子闭门修行,却耽搁了我这里多少事。罗浮西北华阴城外出了一只白尾狻猊,伤了许多去做任务的低阶弟子,还吃了两三个弟子。灵兽园那里已派了几名筑基管事去捉它,都叫那畜生反伤了,只等着师弟上任,带领弟子们将他捉回来呢。”

  乐令先前见到了他们两人递眼色,心里倒是安定了几分,也不顾嫌弃罗浮田舍气重,笑着应了下来:“不过是只狻猊,也值得程师兄这样费心。既然我已是弘景峰主事,这事自然由我处置,师兄只管放心就是。”

  回头又向宋崇明行了半礼:“还要多谢宋师弟传信,来日那狻猊捉到手,我便送与师弟,当是赔你那只灵隼吧。”

  那灵隼岂只是灵宠,还是宋崇明半个妾侍,在闺中颇受宠爱。乐令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来,便是新仇旧恨一齐上心,逼得他的脸都有些红。

  他一面客套答礼,一面暗自咬牙,在心中翻起旧帐:乐令杀了他的秀儿、伤了他的朱绂姐姐,抢了他的黑蛟、还搅了他与浮黎派女修的情缘……桩桩件件,越想便越是难捺怒火。原先乐令是掌门亲传,明面儿上动不得;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的身份却比乐令又高多了。若不借着这大好的机会除了乐令,夺了湛墨做自家灵宠,实在是对不起他这些年受的委屈。

  宋崇明的笑容之间已带上了几分僵硬和火气,却还强撑着送乐令离开万象殿,才转身往明性峰飞去。

  乐令目送他离开,拿着程璟方才交过来的白海精印信,驱剑飞往位于罗浮西北角的弘景峰。那里的位置比池煦住的蒿里峰好不到哪去,却恰有一道灵脉穿过,修行环境还好些。只是那处的灵气驳杂不纯,虽然不影响灵兽修行,但修士骨肉经脉脆弱得多,若整天呆在其上,修为进境总也不会太快。

  乐令回来后看着秦休的举动,本以为他对自己也有几分信任,想不到也是防备到了这一步。他在山上看那些痴痴呢呢的低阶灵兽,脚下驳杂灵气直冲头顶,倒是把因炼化云铮生出的一点浮躁冲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