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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2 / 2)


  林天宇是大学教授,沛宇的雏形是他在校内搞的实验室,这种事情有时候也是一笔糊涂账,主要看各方能否抹平,否则沛宇的一些早期专利,f大是可以主张专利所有权的,之前沛宇小打小闹,不值多少钱,学校当然不会在意,但现在公司要卖那就不好说了,f大内部如果有力量推动,确实可能出面为难,要分一杯羹。

  “这个已经打过招呼了,不过还行,之前说的时候,可以把专利计价调低,都折合在公司股权里。专利不好说,但公司现在是干净的。”林天宇现在也很在行了,到底是磨出来了,之前曲琮刚接手的时候他基本就是法盲,“其实没什么,他们买专利主要是为了构建壁垒,保护格乐素的售价。”

  格乐素!就是这个!

  曲琮说不清自己听到这三个字是什么心情,她有点儿‘怕什么来什么’的感觉,说实话,她和林教授吃饭主要就是为了格乐素,可坐下来之后又好像下意识有点逃避,没想到林天宇居然这么配合,自己稍微一诱导,他就主动提起来了。

  “格乐素,”她说,故作无知,“这药好像很有名啊,好像我身边很多高血压患者都吃这个药。”

  “肯定的,降压类这几年就这个最走俏,降压效果好,而且是沙坦类,几乎无副作用,万金油的药,格兰德至少吃了十年的红利,他们肯定拼命构建专利壁垒,把相近分子式的专利全都买了。”这就说到林天宇的专业领域了,他本人就是做高血压方向的,“我们这种实验室,建在校内的还好,现在建在校外的很多就是靠卖专利,只要你做一个阶段性成果,他们就来买,大医药公司有的是钱,他们也知道你就是赚这笔钱,也情愿让你赚。”

  这都是曲琮已经知道的常识,毕竟华锦业务中医药沾边的案子不少,她不知道的是格兰德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不过表面仍啧啧感叹,“能付出这么多成本来构建壁垒——格乐素一年得赚多少钱啊?”

  “这不好说的,看财报都看不出来,反正几十亿美元肯定有,毕竟,高血压嘛,针对三高的药物肯定都是最赚钱的。”林天宇耸耸肩,“但是人家门槛也高,支出也多,这个不好说,只有真的在大公司里工作的才明白——像是格兰德这样的公司,你说它是小国家都不为过,盈利、亏损什么的已经不是一个人能算出来的了,就算在内部都一样,格兰德的影响力甚至比很多非洲小国家都强得多。”

  这是自然,全球型药企,非洲那些小国家无非是往外输出资源,不买他们的资源基本就没联系,但很少有国家会不买格兰德的药。曲琮手里的筷子不断和碗底碰出咯咯声,她缓缓神把它捏牢,“这么牛?——说起来,格乐素到底牛在哪里啊?真的完全无副作用吗?我最近不是在做格兰德的案子吗,也看了很多他们的资料,好像欧美那边有文章在质疑格乐素的副作用,说是会提高心肌梗塞的风险,好像说什么……十年间服用格兰德的高血压患者心肌梗塞致死率比服用其他药物的要高一倍。”

  “是吗?”林天宇有点吃惊,“你在哪里看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是看的内部报道摘录,他们摘录的期刊叫什么……我不知道怎么翻译,”曲琮装模作样在手机上找了半天,实际上她连影响因子都搜出来了,确实不高,很水的刊物,林天宇没看过不足为奇。

  果然,林教授扫了一眼她搜到的记录,不以为意,“这种小刊物,什么文章都发的,沙坦类药物怎么可能会提高心肌梗塞的风险?不可能的,开发得很成熟的产品了,真有这样的事,十几年前在药物上市前那一系列实验的时候应该就有相关数据的——我记得格乐素是九年前入华的啊,入华之前也要审批的,如果真是显著提高,我应该知道的。”

  很正常的反应,以他的身份也确实有底气说这句话,曲琮喝口茶点头不语,她不想再问更多了,今天的对话如果林天宇无意间和纪荭提起,已足够让纪荭起疑甚至是猜出她的意图——

  格乐素应该确实是有问题,而格兰德对此是心知肚明,并准备像是在美国掩盖它一样,在中国也掩盖掉这部分风险。刚才她给林天宇看的论文,曲琮搜索了作者名字,第一作者萨姆.斯特朗,是n州的一名青年讲师,三年前死于车祸,肇事者是醉酒驾驶。

  真奇怪,为什么很多人总是喜欢用醉酒驾驶这一招?曲琮想,不是死者醉酒,就是肇事者醉酒,是不是有什么默认的规矩在里面?

  她又想起了元黛的话。【洲佳的张经理已经死了】,【巨额的财富会让人变得危险】。

  洲佳的市值才多少?格兰德市值多少?格乐素一年能赚多少?几十亿美元,洲佳市值有几十亿美元吗?

  很奇怪,曲琮现在反而不慌乱了,只是平静的意识到,她是真的被卷进大,麻烦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天宇这种状态应该也是中年离婚男人常见的感觉,其实就是旧情难了,眼界无法放低

  如果你是小曲,你该怎么选呢?

  话说,这里格乐素相关的全都是瞎编的,不用太考究,真正一款常用药出这种不是直接致畸的问题本身可以写几百万字的了,时间战线拉到十年以上都有可能,而且沙坦类药物的确是降压药里几乎无副作用的一类

  第66章 陪侍

  该怎么办?曲琮没有太明确的答案,她有心拖一段时间,可喜的是纪荭现在也没有图穷匕见的意思——她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来找曲琮,总归都是有高层在背后推动,既然纪荭还没有问,那就证明格兰德认为事态还不急迫,曲琮甚至想,这种调查一向是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也很可能在他们调查之前曲爸爸的职务就调动了,甚至是内退了都有可能。她以一种革命主义的乐观精神盼着事情如此结束,却又不禁好奇如果事情这么收场,纪荭会如何调整对她的态度。

  还有,这是她收拾过的第几个烂摊子?她有意识到她正在掩盖的是数千万甚至是数亿人可能要面临的健康风险吗?

  一个人的惨剧会让人流泪,数百个人的惨剧会让人愤怒,但当数据扩大到数千万、数亿的时候,人体会失去实感,人类的本质就是猴子,这么大的数字很难化为具体的感官印象,而很多事情被这样的数字一均匀,道德压力也会变得稀薄。曲琮最近频繁在查看一些大型事故,切尔诺贝利、f岛核电站,全球数十亿都在承受一个组织管理不善带来的健康影响,但却因为关联性难以证明,具体责任人也很难查明,一个集体来承担责任,约等于所有人都不必承担责任,最后就会出现专家在电视上面带微笑地承认f岛核污染已经进入水体的消息。

  格乐素大概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利益链条遍布全球,不论是公司内的纪荭,还是公司外的曲琮,对于这么庞大的实体都难以想象其规模,纪荭无非也就是奉命行事,曲琮可以猜得出,她之前掩盖过的问题不止这一起——她是亚洲法务总监,格兰德印度分公司的法务也由她管理,纪荭经常去班加罗尔出差,而曲琮最近做了很多功课,印度是制药公司的后花园,在那个国家,法制腐败,制药公司又恰好有很多钱,印版药就是他们为自己做的恶付出的价钱。

  也许在印度,格兰德的手段会更加过激,在国内格兰德的手腕会更柔软,曲琮能猜得到纪荭想从曲家身上得到什么——曲爸爸实际上在这么大的行动中无法提供任何决策帮助,他自己本身也是权力中心之外的事务干部,只做事,不问权。格兰德想要的也不是曲爸爸一言定鼎,否决掉整个调查,那样的话,他们付出的代价将远高于华锦的一个职位,升迁时的一些便利。纪荭只是为曲琮说了几句话而已,她想要的,应该也是曲琮的几句话。

  调查组总是需要专家的吧?也需要试验证据,这些名字,应该还未曝光在格兰德眼前,格兰德想要知道的也就是这些名字而已——这些名字,恰好是曲爸爸可以很方便的知道,又借由曲琮之口流入纪荭之耳的信息。曲家能提供的也只有这些了,有时候,纪荭需要的甚至不是明确的告知,只需要含糊暗示,这就已经足够了。

  之后他们可以做什么?那就实在太多了,格兰德可以通过很多途径为学者提供资金,有些实验室只要给足了钱,什么结果都能做得出来——上世纪70年代,一场战争直接导致脂肪成为人类发胖的罪魁祸首,这期间为这个论调做过背书,提供过研究结果的学者多如天上繁星,没什么人提到果葡糖浆对人体健康的摧残,这是个应该被强调,却被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的知识。美国需要新的甜味来源,摆脱古巴在蔗糖供应上施加的压力,而果葡糖浆的发明恰好又极其符合中部农民的利益,农业协会挑起了对脂肪的大肆攻讦,与此同时,这种全新的甜味剂在健康影响尚不明确的时候悄然蔓延,科学界直到2010年才明确果葡糖浆带来的风险,更高的肥胖率、痛风率和糖尿病发病率,但美国的超重率已经从百分之十几上升到了46%,成为了知名的胖子国度。

  这还是所有人都必然会摄入的食物添加剂,格乐素只是少部分人服用的药物而已,带来的风险也并不即时,改一改实验数据,表态‘目前并无实质性证据可证明格乐素将会显著提高高血压患者心肌梗塞风险’bhbhbh,曲琮不是专家,做不出很专业的表述,但她能领会到精神。太多实验室这么操作了,太多太多了,甚至很多食品工业的相关研究,只要给了钱,‘想跑什么结果都能跑出来’。

  大笔的研究资金可以到账,发出的声明几乎不需要承担后果,面临的道德压力几乎没有,格兰德可以用皆大欢喜的方式来结束这场危机,人人有钱赚,大家都开心。而一旦有人不识趣,不合作呢?

  曲琮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胆子在国内制造酒驾,若有,是不是纪荭负责,如果真的发生了,她自己是不是要负上一部分责任。这是一张很大的网,有太多利益链条牵扯其中,她能肯定的是自己和曲家要比纪荭或专家都更安全,就算将来有人追查,也没有实质性证据可以追究她的法律责任。更何况格兰德或纪荭倒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曲琮不用担心她的下半生从此唱《铁窗泪》,她只需要面对自己的道德压力。

  她的良心值多少钱?值不值得回绝格兰德可能带来的风险,资本对自己的敌人惯常有两幅面孔,她已经尝够了第一张脸带来的甜头,想不想试试看第二张脸威逼的滋味?

  她是个一如自己所想一样的好人吗?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曲琮想久了就头疼,她用一种拖一天是一天的态度消极逃避,而且这一招还很管用——不管怎么样,太阳明天还是会照常升起,地球永远不会停转的,一个人能遇到的问题算个屁?

  李铮和她的联系比之前要多了起来,朋友圈偶尔会点个赞,有时候也会转发些游戏相关小段子给曲琮看,又或是行业内最新咨询,他现在开始做律师了,两人是同行,共同话题要找都有,不过频率还好,两三天几句话,就算拿给元黛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曲琮在少女心和冷酷女律师之间来回跳跃,偶尔她会忍不住幻想‘已有交往女友但还是忍不住联系真爱’的玛丽苏三观不正剧本,但大多数时候异常实际地认识到,李铮在探她的口风,他可能希望曲琮能受不住良心折磨,跳出来给格兰德制造些麻烦——润信是兽药为主的公司不假,但格兰德也不是只做人用药,他们的动物用药一样知名,只是之前在大陆没有相应业务,此次全面入华,庞然大物挤进水池,掀起的涟漪对于其余企业就是滔天大浪。

  曲琮能制造出什么麻烦?恐怕李铮也没想过,只是尽量提供方便,能拖一天对润信来说就是多一天的缓冲,曲琮的正义感被他当做一杆枪,能不能击发李铮其实也无所谓,曲琮想元黛大概是小看李铮了,他这个样子,怎么能说是无能?假以时日,没准就是下一个纪荭。

  她现在反而不慌了,对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母亲也好,元黛也罢,通通都别想得到曲琮的信任,曲琮的意志力比平时还有提高——她以前下班就觉得累,恨不得回家横躺到第二天上班,现在反而经常抓住机会去健身房跑跑步,在跑步的时候,她脑子是放空的,再没有比这个更让人舒服的地方了。曲琮既不想做违背良心的事,又不想背负起沉重的责任,给自己的生活造成麻烦,也不想回到她妈妈强力的统治之下去,她发现她无非就是又一个林天宇,什么好处都想要,还不想付出代价——而且她妥妥不如林教授,毕竟林教授在事业上还是很能干的,至少挣钱能力极强。

  “那下周我们组要有四个人出差了?”

  并购案是这个样子的,长期出差是家常便饭,曲琮现在还有点希望自己被派出去,可惜元黛不可能这么安排,她总归要把曲琮留在纪荭看得到的地方,这个道理曲琮现在已经很明白了,“这样我们本部的活又要难催了。”

  “出差本来就够苦逼了,难催一点也正常,算是员工福利吧,不然还有谁愿意去出差。”元黛讲,她自己都要出门去,下周要带队到b市办公,预计一周回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oa肯定要比以前慢的,格兰德那里肯定穷催。”

  “去b市不也忙的是他们的案子……”曲琮小声说,但很快放弃,“算了,和甲方讲道理是我的错。”

  “催你们的未必是负责b市那个项目的,项目组之间也存在竞争,这很正常,”元黛已习以为常,她喝口咖啡,“怎么应对就看你了。”

  这确实是锻炼手段的好机会,就像是元黛,这时候出差,把事情均匀分摊给下头的中级律师,还是大度地放律师接触客户培养人脉,说出去算她肯提携手下,名声差不了,实际上她自己在b市应酬少,工作量少,放松一周简直不要太爽,曲琮说,“要是以前李律师还在企业上班,这时候估计也要去b市‘出差’了。”

  元黛笑着说,“自从他开始做律师,你们倒是熟起来了。李铮说他有好多弱智问题不敢问我,都来烦你。”

  他自然不可能问天成的同事,来问曲琮算合理,元黛这句话里有多少是她身为女朋友的敏感就不好说了,曲琮心想你大概还不知道,说不定李铮热烈求复合的动机都有问题。平时聪明过人,可这时候反而盲目。

  她突然很同情元黛,从前的崇拜和仰视已完全消解,也没了诚惶诚恐,曲琮从容地承认,“是有的,他以前没在国内做过,很多行规都不知道。国外那边毕竟比我们发展得早,乱象谁都有,但国外的吃相要好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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