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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2 / 2)


  知言轻抚手羊脂白玉雕就的双雁玉坠,大雁乃忠贞之鸟,孟焕之隐晦地表达他的心意,从一而终,至死不渝,姑且先信了他。她俯身将头脸埋在孟焕之的怀中,闷声说:“焕之,我心中有点不安,怕你现在对我好,将来有一天烦了如何是好。”

  孟焕之指背轻划过知言的脸颊,温声说:“日出而升,日落而降,周而复始千年矣,羲和不曾懈怠。修远和兰芷即使只做一世露水夫妻,也要执手共进,有始有终。”

  知言不想追问他娶得旁人也是同样对待,人生难得糊涂,何苦刨根问底为难自己,她有一生的时间去求证。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求索。

  孟焕之有他的追求,秦知言也有自己的人生目标。

  静寂冬夜,满室生香,此时有声胜无声,两人相偎至子夜,盯着丫头小厮们放了炮仗、烟火。

  漫天的烟花散落下来,如流星划过天际,空余苍穹独守孤寂。知言紧依在孟焕之怀中听着满城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迎来长盛三十年,也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第106章 南辕北辙

  “姑娘,手炉凉了,再换个罢。”立冬捧着掐丝珐琅缕空海棠式手炉,试着从知言手中抽出早已没了温度的莲纹铜手炉,无奈因握得紧,不得其果,才轻声提醒。

  知言正微掀帘远眺车队最前面的人,揪起一片心,猛听到立冬说话,吓一跳,听她要换手炉,松开手,复又拿过才添了银丝碳的手炉,捂在小腹间。连日赶路,适逢她又来了癸水,马车内终不及屋内舒适暖和,觉得微许痛楚,都不打紧,眼下有更紧要的事让她关注。

  前方熙熙攘攘一大帮人中,孟焕之如鹤立鸡群,卓而不凡,面沉如水正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欲抽身出来,又被两个人围上,他转过身去,颀长身形不动如松,身上披的黑狐皮大氅被风吹拂,袍角微动。

  立冬边从包了暖套的青釉瓷壶中倒出一杯尚温热的姜茶,递到知言手中,边开解她:“姑娘,方才长兴来报过信,用不着等多久,前头路通了,再找歇脚的地,驿站提前都订好,不会像前两天被人抢了先。”

  “哦”知言抿了一口便放下,随口答应着,无谓于住在何处,她担心前面的人,盼着莫要生出事端。

  明日便到京城,这一路走得太不顺当,谁能想到偏生和朱家人撞到一起,夹到他家上京送贺礼的车队中,前不得后不得。桂王四月才大婚,朱家跟火烧眉毛似的,现在就急燎燎上京,像被恶鬼撵着。

  知言想到桂王和朱家,怒火中烧,若不是桂王那个乌龟王八蛋,秦旷十五岁会被发到北疆?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严寒酷冬,孤身一人在外。知言每每想起来,心痛不已。白玉娃娃般的知恬也被关到府里,终年见不得外间天地,照夜骢惨死,秦昭和兄弟们挨家法,翻起旧帐罄竹难书。

  见车队仍举步维艰,知言也是困了,靠着皮毛褥垫,披着大氅闭目养神。她听见车厢门吱呀的声音,一个激灵坐起身,见是孟焕之,关切地问:“焕之,外间可冷,进来把身子暖热了再做打算。”

  孟焕之玉面泛青,浑身裹着寒气,稳执深敛,只眼底带笑问起知言:“依觉得不舒服?”见知言摇头否认,欲靠近自己,忙说:“再莫过来,我身上带着寒气,车中本就冷,你又不舒服。耐心再等一个时辰,我已让长兴和柱儿到前头去寻客栈,落脚后煎了药给你服。”

  知言微撇嘴,长眉拧到一处,不用问,驿馆又被朱家人占了,一路过来都如此。

  从沧州出发第一晚投宿,巧逢朱家欲包揽驿馆,孟焕之年前便预订驿馆一处独立院落,朱家大管家趾高气扬,乜斜眼对着知言一行人冷哼。孟家的儿孙也有些名头,身后又靠着秦府,驿丞对着宠妃娘家人和首辅家孙婿左右为难,脸上皱纹能夹死蚊子,任何一方他都开罪不起。

  孟焕之不愿节外生枝,退后一步带着知言出来寻客栈,第二日赶早动身,急行赶路,他们前脚到驿站,朱家人紧追其后。第三日,行得缓慢,朱家人也做龟速慢行。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朱家几位老爷都住进了当地官员备好的别院中,只使了一个管事带着几辆车马奔赴驿馆,宵小之辈大放厥词,孟焕之一笑置之,不屑与其相争。

  今天第四日,临到京城地界,一众阿谀奉承之人闻讯等候数日,专为桂王母家而来,不承想同行还有首辅家孙女、孙婿,个个哑了口对视一眼。这两家不对付已有数年,如今更是势如水火。他们也太不识相了,好歹错开两日,大家也都有机会露脸,凑到一处,两个烫手山芋,捧谁冷谁?生怕押错宝;都捧着?也有些不大妥当;都冷着?更不对。真真愁死人!

  孟焕之冷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给众人解了围,都去奉承朱家大老爷一行人,心说见了首辅大人也有托辞:您老的九孙婿真是孟家的种,太不识相。也有私下寻孟焕之献媚,都被他婉拒,几下纠缠,又被奉承的小吏们拦住去路,车马寸步难行,故延误了时辰。

  听孟焕之说完原由,知言复又躺下,取了怀中的手炉递给他,不容推让。

  孟焕之见盛情难却,也便接了,顺道打量小娘子的气色,见她只是犯困打盹,放下心,靠在厢壁上也做假寐。外间天寒,冻了半晌,甫到车厢中,也有些困意。他正在似睡非睡时,听见车厢外长兴同一个陌生声音说着话,轻敲车门道:“大爷,秦家六爷出城接您和大奶奶来了。”

  孟焕之睁开眼睛,尚不及开口,便见小娘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起,推开车厢门喊:“六哥在何处?”他忍俊不禁,真是想家人想得狠了。

  车厢外秦晖看到探头出来的妙龄女子,正是两年多未见的九妹,发鬓凌乱,睡眼惺忪,长眉星目偏生出几分妩媚,风姿别致,再瞧见她梳着妇人头。嗯,妹妹们都长大了。

  咦,妹夫呢?秦晖瞅到九妹身后美如冠玉般的孟焕之后,心中为她担心,傻丫头,都嫁人了,怎么没个筹算,依是一派自然,能收住九妹夫的心?回头要好好教教她。

  知言顾不得其他,跳下车冲着秦晖喊六哥,秦晖轻拍她一下,朝孟焕之拱手:“久许不见,妹夫不改旧貌,可喜可贺。父亲命我前来接应妹夫和九妹,已等了有两三日,幸好碰见柱儿,才未错过。”

  孟焕之跳下车也与舅兄寒喧,因见着小娘子巴着舅兄,面色微苍白,劝说她:“外间冷,先回到车上去,晩间宿下再与六舅兄叙旧。”

  知言看一眼身边的秦晖,见他笑容自得,一副风流倜傥公子哥气派,微笑示意自己,略磨蹭把手递给孟焕之,在他帮扶下上车。

  知言不在,秦晖说话也不避讳:“朱家这帮王八羔子,前前后后几拔人,从年前到现在都未消停。说句不中听的,前面驿馆并客栈挤满了人,全都候着盼能攀上他家,若不是家中在此处有所宅子,我都没地落脚,更别说安置妹夫和妹夫。”

  孟焕之遥望远处,不以为意:“趋炎附势,人之常情。”

  秦晖暗道又来个无趣之人,兄长老成持重,燕京城中的两个妹夫一个憨厚,一个迂腐书呆子,眼前这位更不消说,非是同道中人。唯有苏家姐夫还有两分意思,眼下也装孙子做老实样。这日子过得真没劲!

  秦晖、孟焕之并肩闲话约小半时辰,听小厮回报前头车队都进了城,也都上马往暂时歇脚行去。原也是秦家在外置的产业之一,五进的院落,屋舍也都精巧,一应铺陈换成新,数位仆妇也是训练有素。

  知言伏在热炕上半晌,才觉身子暖热乎,又喝了滚汤的姜汤,五脏内肺全都熨贴舒畅,换过衣裳,重新理过妆,同秦晖和孟焕之用晚饭。

  秦晖、孟焕之性情南辕北辙,都是机灵人,三句话便都探得对方底细。两人在席间说过十数句不咸不淡的笑话后,秦晖转头对着知言绘声绘色说起家中诸事,孟焕之含笑旁听。

  知言听得入神忘记举筷,孟焕之不停挟菜与她。吃到最后,知言盯着面前一盅乌鸡当归汤,心中直犯嘀咕,若是孟焕之盛来也能说过去,为何是秦晖?

  秦晖笑意慵懒,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轻扬下巴让妹妹喝了,并一本正经说:“天寒地冻,路上受了凉,及早补上免得将来亏了身子。”俨然妇女之友。

  知言张口结舌,孟焕之都要凭把脉才知晓,秦晖光凭面色便探知自己身体,他定是遗传了秦枫的风流习性,怪不得下午见到他,有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

  此时内心用震惊二字不足以形容,知言以前担心过秦昭,未料劣性传到秦晖身上,这也是他迟迟未定亲的缘由吧。

  饭后,孟焕之寻借口离开,留秦家兄妹叙旧,不等知言张口询问,秦晖先是一顿数落,从头饰说起、妆容、发型、衣裳样式颜色,最后指着知言短锉锉的指甲一脸嫌恶:“九妹,女子仪容最要紧,女为悦己者容。你可不能仗着年龄小,颜色鲜嫩,屡屡在妹夫面前衣着随意。他贪过两天新鲜,转头到外头寻乐子去,该如何是好?回京后把指甲养长,可惜了一双纤纤玉手,着实难看。”

  知言瞄一眼指甲,再看向秦晖,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小鸡琢米般点头答应。

  秦晖仍觉不满意,唤过知言房里几个大丫头,略带训导的口气教她们给知言如何上妆,配首饰衣裳,盯着素日的姿态,语气中带着自豪,很是懂行。

  众丫头诚恳答应,秦晖才收了谈兴,临去时俯到知言耳边轻声问:“妹夫可是今晚宿到别处,六哥帮你留点心,让他行不了事。”

  知言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又瞅见秦晖庄重的神情,不好拂他心意,哄着说:“六哥放心,有你在,他不敢胡来,晚间定回我房里。”

  秦晖才把心放到肚子里自回屋去,他是不信天下有不偷腥的猫,更没有不好色的男子,个个装得像正子君子,背地里都放浪形骸。

  盯着秦晖走远,立冬几个才笑出声,临了给知言卸妆时,立冬也正色说:“六爷说的话也在理,姑娘在姑爷面前太没个形,长久下去唯怕姑爷也倦了。”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知言轻声问立冬:“那我以后注意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