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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2 / 2)


  易齐道:“就是今日送来的那昏迷不醒的人啊,虽说瞧着不像,但我昨夜听他唤你‘阿姐’,不是你弟弟?”

  苏棠看了他一眼,没再言语。

  易齐也不介意,又继续道:“可能是你辈分大。这几日你可要好生照顾你弟弟,你可知,就住几天客房而已,他手底下的人给了多少银子?”

  不等苏棠应,他便道:“一千两银票啊!”

  苏棠看着财迷心窍的神色:“既然你这么欢喜,那这几日便是你照看酒馆好了。”

  易齐脸色一变:“什么?”

  苏棠再未理会,转身去了后厨,一整日未曾进食,她早已饿极。

  后厨灶台盖下,盖着一碗仍冒着热气的面,此刻已经坨成一团。

  苏棠笑了下,易齐是个心软的,大抵也正因如此,才会一人死守着这个酒馆,嘴里说着“没等人”,可每次喝得大醉,便坐在酒馆门口,遥遥望向南方,等着归人。

  将面吃完,天色已经暗淡。

  苏棠回到房中,昨夜纵马长河一夜游,今日白日也未曾歇着,沾了枕头便沉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身处一片漆黑之中,下刻周围燃起熊熊大火。

  郁殊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穿着茶白衣裳,长发束成马尾,一副少年模样对她乖巧笑着,伸出手:“阿姐,把手给我,我救阿姐出去。”

  他笑得温暖极了,她如魔怔般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可下刻,他的笑变得冰冷,马尾散开,墨发在风中凌乱,身上的袍服不知何时变成了艳绯色,他望着她:“你既想葬身火海,本王便成全你……”

  而后,他松开了她的手。

  苏棠“呼”的一声醒了过来,额头蒙了一层薄汗,眼底尽是惊惧。

  “阿姐……”身边有人低唤她。

  苏棠又被吓到,转过头才发现梦里的人正半蹲在她床榻边,马尾高束,茶白衣裳。

  “你究竟是谁?”苏棠怔怔问道。

  “我……”郁殊神情低落,低垂着头,“我是……”

  苏棠道:“阿郁?”

  “对!”郁殊猛地抬头,右眸晶亮,“阿姐,我是阿郁。”

  苏棠看着他,她看不透他,人对于未知总爱逃避,她亦不例外:“你来做什么?”

  郁殊怔愣了好一会儿,缓缓摊开掌心,上面正放着药膏瓷瓶,窘迫道:“我……自己无法上药。”

  苏棠看了眼那瓷瓶,并未伸手接过。

  郁殊仍固执的抬着手,懊恼道:“我无法掌控他,我在他的身子里,我能感知到一切,我知道他是如何待你的,可我却只能干看着。我似乎只是见不得光的伏鼠……”

  他越说越是混乱:“他不是我。我喜欢阿姐,我……”

  声音戛然而止。

  苏棠将他手里的瓷瓶拿了过去,缓缓打开。

  郁殊怔怔望着她:“阿姐?”

  苏棠未曾言语,只是缓缓将药膏蹭在指尖,而后轻轻涂抹在他眉心的血痕上。

  郁殊长睫一颤,闭上双眸,任由她柔软的指尖一点点拂过眉心骨与眼睑,痛,却格外满足。

  “阿姐。”他轻唤着她。

  苏棠不语。

  郁殊也不在意,沉静良久,突然道:“我杀的第一人,是幼时那个想要对我动手动脚的酒鬼,在一间昏暗的破庙里,我拿着石头,对着他的后首砸了十七下,满地的血。”

  他的嗓音分外平静。

  苏棠仍涂着药膏。

  “杀的第二人,是在军营里,为首的战俘啐我样貌活像天下闻名的妓子,我命人将他架在木台上,于众目睽睽之下,剐了。”

  药膏已经涂抹完,苏棠收回手,擦拭着手指上残留的药膏。

  郁殊逐渐静默下来,始终没有睁眸,似在忐忑不安等着宣判。

  苏棠突然道:“会留疤吗?”

  郁殊长睫一颤,睁开双眼,左眼睑的伤口拉扯着,一阵钻心的痛,他只不可思议望着她。

  第一次说出那些肮脏阴暗的过往,他害怕她瞧不起他,更怕她的可怜。

  而她的平静与不在意,却让他逐渐安宁下来。

  郁殊笑了下:“阿姐会嫌弃我的脸留疤吗?”

  苏棠看着他眉心骨的血痕:“只是觉得可惜。”

  郁殊看着她:“阿姐喜欢我的脸!”

  第一次,觉得这张脸并非全然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