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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2 / 2)


  “三姑娘也去看一看,这毕竟关系你自身将来的日子。”周清贞将茶盏放到桌上语气淡然。

  “谢谢哥哥”周长安连忙欠身来不及行完礼,就凑到钱氏身边跟着急急浏览。

  春花和周清贞都坐在大堂右边的椅子上, 两人中间相隔一个方形核桃木小几。核桃木纹理清晰漂亮,望月说过这种纹理和花梨木特别相似, 上漆上光后颇有紫檀家具的风味, 能假充些档次。

  想起往日望月姐姐嫌弃的评价, 春花嘴角漾出笑涡,这一屋子都是核桃木家具, □□花看来端庄大气没什么不好,干嘛非得假装花梨和紫檀。

  她想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抬头看钱氏母女, 发现她们又从头翻看那几页纸, 脸色明显有些失望, 尤其三姑娘嘴角都往下耷拉。

  那几张纸上有四户人家, 周清贞都曾和她仔细说过, 春花比较偏向银帽胡同的沈家, 和灯芯街的胡家。沈家是商户在京里有几家铺子, 还有南北往来的生意,在京城往南两百里落县有一条街的生意,和上千亩良田,富裕不下樊县周府。想和周长安联姻,是看中周清贞和春花的身份。

  灯芯街的胡家,则是当家老爷是兵部一个正八品照磨家境清贫,但胡家少爷十分出息,周清贞说前途可期。他们家愿意联姻还是那胡少爷自己主动愿意的,只因为胡夫人身子骨弱常年吃药,家境日益艰难。胡家少爷既看中周清贞的清名,又看中春花许诺的两千两嫁妆。

  要是别家春花就只打算陪一千两,可是因为周清贞对胡家少爷的特别赞誉,春花同情他处境不易才愿意出两千两。

  这些情况在春花嘴里过了一圈,却没有说出来,毕竟周清贞在纸上把每家情况优劣说的明明白白。

  钱氏母女把那几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周清贞不想和她们费时间撩袍起身,语气淡然:“婚姻是终身大事,不如你们这两日仔细商量商量。”

  周长安犹豫了一会上前屈膝欠身,咬唇羞涩略微尴尬说:“劳哥哥费心,只是再没有别家了吗?”

  周清贞神色不动语气不变:“所谓量媒要两下里身价相当,三姑娘觉得为何那些愿意婚配的人家,不配夫人府门第?”

  那些人家确实配不起三品大员嫡妹,一品夫人小姑,可是……周长安心里一滞,知道自身条件太差。

  看着女儿脸色煞白神情恓惶,钱氏连忙上前谄笑解围:“清贞这几户人家选的也是煞费苦心,有四品官家,也有门风清正的、家世富裕的。”

  周清贞和春花回到三进院子,钱氏没让人收拾屋子,索性和周长安住在紫槐院彻夜挑选商量。

  钱氏来了杜芍药却没有来,东厢周玉娇透过自己的窗户,看正房窗户上映出的一对母女,眼里有些羡慕,她想她姨娘。

  程先生看着女孩儿羡慕苦涩的表情,却会错意,她站到周玉娇身后开解:“就算三姑娘仗着自己是嫡女,婚配上非要压你一头,周大人和刘夫人也不会随随便便错嫁你,他们都是品行高洁端正的人。”

  周玉娇伸手合上自己的窗户,转身走到桌前摆开棋盘请程先生坐下:“玉娇从不担心自己将来婚配,我三哥三嫂都是好人不会亏待弟妹。”只是看见别人母女团聚,我也想我姨娘。

  周玉娇没说的是,相比总是温和淡然的三哥,她心里更相信自己三嫂。有些人也许一眼就是一生,周玉娇那一天只是在三进院门外,趴着门缝悄悄看了一眼,就那一眼春花威然不可欺坚实可靠的正气形象深深烙在周玉娇心里。

  一个人敢面对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一个人能给三哥撑起一片天,虽然很少往正院去,周玉娇心里却深深仰慕春花。

  钱氏母女连着商量三天,才在矮子里边挑出高个。二进院子正堂,钱氏坐在上首,春花坐在堂下右上手的椅子,可是气势上倒像是春花坐在上首。

  只因为钱氏没有端正的大家夫人形象,坐在上首却探着身子面向春花,语气讨好:“我看冯郎中家的公子不错,还是嫡幼子。”

  春花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皱眉,钱氏说的冯郎中她也知道,户部清吏司正五品主官。只看这些倒似乎是不错的选择,只是那冯郎中处事有些下作。

  让春花皱眉的就是冯郎中的人品,他家里原有青梅竹马的正妻,中举后谎称鳏夫骗了富户女子为妻。多年后岳家父舅皆亡,只余两个年幼外甥,立刻将家中发妻儿女接来京城谎称妾室。

  后来富家女知道真相才知道自己被骗婚,这倒不是欲告无门,周清贞猜测大概怕影响孩子前程,又有娘家还要姓冯的帮衬,那女子几经煎熬年纪不大就撒手人寰。

  春花点点头开口:“冯郎中的家事你们应该很清楚,这嫡幼子是富家女次子。当年富家女家境败落,冯郎中威逼利诱,要富家女认下发妻子女到名下做嫡子女,逼得富家女煎熬致死,然后他索性又将发妻抬做正妻。这样的人家进去一堆是非,你确定要长安嫁过去。”

  钱氏圆乎乎的手扯扯绷紧的褙子,讨好的笑笑:“其实我看中太常寺少卿家的庶子,可是你三妹妹一心想嫁嫡子,所以……”两千两的陪嫁不会少吧?钱氏讨好的笑脸上问的明明白白。

  太常寺少卿正四品,他家那个庶子乃是贵妾所生,这贵妾和那少卿是表兄妹。这情形大略有些像周怀婴当年,老太爷看中白氏,老夫人看中娘家侄女。只不过不同的是人家正妻活的好好的,而且跟夫君关系融洽。

  所以这家的情形是老夫人领着侄女对抗儿媳,家里也是热闹,来求娶周长安就是想给贵妾这边加砝码。

  这两家春花都看不上,她没理会钱氏的讨好,转眼看侍立在钱氏身旁的周长安:“三姑娘真的想好了?”

  周长安有些悲壮的上前一步欠身:“长安自己命苦,也就只配这样的人家。”

  这话说的春花无语,半晌才开口:“‘好男不争爷娘财,好女不争嫁时衣’女子嫁人要看男方本人如何,夫君挑的好一生无烦恼,夫君挑不好……”春花留下意味深长的话。

  周长安低头默然无语。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三姑娘三思。”春花再多劝一句。

  周长安抬起头泫然欲泪:“如果是嫂嫂,嫂嫂怎么选?”

  春花回答的干净利落“想要一辈子舒服自在,选银帽胡同沈家,他们家家境富裕,只要有你三哥在,他们一辈子不敢轻视你。胡家少爷据说读书好胸有丘壑,他们家人口简单,想要搏一搏将来风光就选他家。”

  周长安低头凝眉神情苦恼,浑身肌肉紧绷拿不定主意。春花却不想她陷入少卿家的嫡庶之争,和冯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

  春花从椅子上起身,我领你去胡家和沈家转转,你再思量思量。

  “多谢嫂嫂”周长安这一刻的感激是真心的“沈家就算了,长安不想嫁到商户家中。”

  双方心里都有些影子,不好直接领姑娘去人家中,春花索性两个女孩儿都领上,借口探望胡夫人,往灯芯街去。

  只可惜巧不巧妙不妙,据说十分不错的胡少爷不在家,在灯芯街的十字街口卖字画补贴家用。而入目的胡家确实清贫连两进院落都没有,就是一个四合院。

  好在院子没有十分逼仄,三间上房两边各三间厢房,就是房子有些老旧,椽头的木头颜色枯白。院子里有几棵十分高大的榆钱树,树身上绷着绳子,晾了几件颜色暗淡的衣裳。

  胡夫人的屋子一股药味,本人一看就是多年缠绵病榻,脸色蜡黄头发枯败,整个人十分干瘦一点也不像三十七八的人,倒像五十多岁,而且家里没有一个下人。

  见到来客胡夫人支起病骨,一张薄肉皮的脸上拉起笑容,想要热情招呼。春花不忍心病人操劳,不过客气几句留下礼物就告辞了。

  “嫂嫂,我不嫁,我不嫁这样的人家,那夫人看着就吓人。”刚上马车,周长安就爆开了,穷困成那样鬼才嫁。

  春花劝她:“你要嫁的是胡少爷,他就在前边卖字画你去看看再说。”

  “不看,只要一想到我的夫君穷的卖过字画,没得一辈子丢死人。”周长安拉着脸闹别扭。

  春花脸色平静下来:“卖字画很丢人?能卖字画说明他字画都不错,那就是本事。”想起往事春花心里压住酸涩,脸色平淡。

  “当年你三哥没有学字画的机会,只能苦练行楷抄书卖钱,还不如人家,很丢人?”春花眼神变冷。如果不是为了阿贞,为了她心中的不忍,怎么可能这样费心费力的替周长安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