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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综(1)(1 / 2)





  沈西泠实在没想到, 有一天自己会见到北魏顾居寒。

  她小时候就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声,知道他是齐婴的敌人,还在战场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大梁吃过败仗。南朝人提起这位将军时大多都难免要变一变脸色, 就如同北地人提起齐婴一般惶恐, 沈西泠以前也一直想象这盛名在外的顾小将军是青面獠牙, 还因他与齐婴为敌而一直偷偷怨憎他, 尤其这回北伐战事最吃紧的时候, 她还曾在背地里……

  唉。

  哪成想如今又受了人家的恩情。

  她一时颇有些云里雾里, 连怎么跟顾居寒分开的都不记得,坐上马车后就一路讷讷的,等回了别馆、进了齐婴的房间还没回过神来。

  齐婴看了晕晕乎乎的小姑娘一眼, 又牵着她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朝她伸手道:“胳膊给我。”

  沈西泠听言回过神来,一愣,抬头看他。

  她没跟他提过自己受伤的事, 只因遇见顾居寒这事儿令她太过震惊了, 甚至连手臂的疼痛都忘记了。

  没想到他却还是发现了……

  沈西泠看了齐婴一眼, 抿了抿嘴,把左手递给他。

  他站她坐, 一手握着她的左手, 一手轻轻把她左边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了衣袖下的伤痕。那店家一个北方汉子,用那么粗的擀面杖狠狠打下来, 力道自然很重, 沈西泠的左臂已经青紫一片, 而且有些瘀血。

  齐婴一看脸色立即冷沉得吓人, 周身的气息都变了。

  他把她带在身边这么多年, 从来不舍得碰她一下,一直小心翼翼地爱护着,即便是当初杨东那一遭也没让她受这么重的伤,如今她却平白给人伤成这样,他焉能不动怒?

  齐婴眉头紧锁,当时当刻却顾不上立刻查问此事,只先让青竹去叫大夫,等大夫来过替她料理好了伤口,才开始问及此事的来龙去脉。

  彼时沈西泠靠在他怀里,听见他压着火问:“谁伤的你?”

  她知道他生气了,于是赶紧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了他听,未免他太揪着此事不放,她又补了一句:“这伤就是看着严重,其实也没多疼的,而且那位……顾将军已经帮我教训过那个店家了,他还赔了好多包子给我呢。”

  沈西泠抬起头,对上齐婴有些晦暗的眼神,心里有些打鼓,声音低了些说:“真的教训过了……他让那人给我磕头赔罪了,还说要送那人去见官的,是我怕事情闹大惹上麻烦才说算了……”

  她怕齐婴不信,便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顾居寒当时是怎么扭着那个店家的胳膊的,那个店家是怎么痛叫出声的,又是怎么给她磕头认罪的。她刻意将那店家说得惨一些,以期齐婴消气、别再去寻那人算账,以免再惹出是非来。

  齐婴面上一副未置可否的样子,沈西泠摸不准他是怎么想的,但见他没再发火,便觉得他真的不打算再追究这事了,遂高兴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又被他皱着眉训了一句,让她当心自己的伤口。

  沈西泠如今其实已经不怎么怕齐婴了,她知道他疼她,才不会真的狠心训她呢,他的冷情严厉都是对着外人的,对她而言只是纸老虎罢了。

  所以她不听他的,仍然在他怀里动来动去的作怪,他果然拿她没办法,根本狠不下心说她,最后还是好言哄着,这才劝得她安生。

  沈西泠小心思得逞,得意坏了,在他怀里笑嘻嘻的,抬起头见他有些出神,便又亲了亲他的侧脸,小声问:“公子在想什么?”

  齐婴当时是想到了顾居寒。

  说起来他二人一南一北为敌多年,今日却才是第一回见面,以往他只在枢密院的文书中见过顾居寒的画像,想来顾居寒对他也是如此,是以乍然遇上了,两人都有些愣神。

  顾居寒……

  那的确是良臣良将,即便如今的大魏受到那么多因素的牵制,他却仍在战场上让大梁吃了许多苦头,甚至见山关一役,若非魏帝听信谗言逼顾家提前开战,顾居寒或许真的能断了梁军的粮道,彼时胜负就难以预料了。

  倘若他是江左之臣,或许今时今日天下的局势已然不同。

  齐婴对顾居寒的态度颇为复杂,两人对峙自然彼此敌视,但抛开立场不论,他是欣赏他的。用兵之事不必多说,顾温若是当世第一,比他父亲更不容小觑,而齐婴更欣赏的却是他的品性——这些年两国交战频仍互有胜负,顾居寒一向善待俘虏,四年前攻下江左三郡时更不曾发生过屠城之事,可见仁将之风,何况他今日救了沈西泠,更让齐婴承他的情。

  不过党争之事一向惨烈,尤其顾家的对手还是外戚,那便更加不利。

  如今大魏新败,魏帝已然对顾家多有怨责,邹氏又来势汹汹,更不会给顾家喘息之机,趁着顾家大败,立即在朝堂上搅起浑水,开始明目张胆地贬黜顾氏一党的官员,顾家已隐然有失势之兆。